槐花白
＊黄金时代番外
＊还是想交代一下哥哥最后不算结局的结局
＊前文见合集：黄金时代（一）
「谁来赔这一生好光景。」
——————————————————————
巷子最里边种了洋槐树的那家住了个姓肖的疯子。思博从小就听家里人这么讲。
小孩子天性使然，大人越是缄默不语的东西便越是引得他好奇。巷子深处那扇紧闭的门扉，连同那扇门里住着的人，都深深吸引着他的兴趣。追着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问了几次关于那户人家的事，却终只能得到良久沉默后的一句晦涩不明的叹息，“唉……可惜啊。”
思博不懂。
其实也不是没有见过的。
天气晴好的时候，偶尔也能撞见一个面相和善的阿姨用轮椅推着一个男人出来晒晒太阳。
轮椅上一直微笑的男人就是那个肖疯子，思博听到爸爸妈妈窃窃私语。
他很有些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看上去温柔而善良的叔叔会是疯子。
但夜深人静时巷子深处偶尔传出的极力压抑、却仍然凄厉的惨叫声也不会有假。
洋槐花开了又谢，小城的时光就在这芬芳槐花香的浸润下悠悠流淌。不知不觉间，思博也长到了十四岁出头的年纪，小少年眉眼冷峻，做起事来一丝不苟，渐渐的，就成了班里女孩们咬耳朵时会红着脸讨论的对象。
那是一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暮春午后。邻家小姑娘与情窦初开的小男孩相约在槐花树下打羽毛球，思博鼻尖萦绕着槐花的甜香，眼前所见是比那槐花香更甜美的少女的巧笑嫣然。
午后的巷子静悄悄，静到只听见妈妈洗碗时水流哗啦啦的声音，静到能听到邻家阿伯掩门时的吱呀声，静到除了少女接到球时的咯咯欢笑之外，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加速的心跳。
或许是那槐花的香气太过清甜醉人，在女孩打来羽毛球的那一刻，思博忘了动作，愣愣的站在原地，任凭羽毛球飞过他的头顶，直直地掉落到巷子最里那户人家的屋檐上——肖疯子家的屋檐。
“思博哥哥，思博哥哥！拜托你去捡一下球啦！”
耐不住小女孩甜甜的央求，他撞着胆子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屋顶捡球，害怕吵到住在里面的那个疯子。余光一扫，却看到院子里静静立着一个身穿白衬衫的男人，望着他，冲他安静微笑。
只一瞬间，思博便把眼前的人与那个坐在轮椅上微笑的疯子男人对上了号。可不知为什么，此刻真的瞧见了他倒不觉得有多害怕，只觉得那个人真的好漂亮，岁月仿佛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眼神清亮犹如少年。
“肖叔叔好，打扰您了，我来捡一下羽毛球。”思博镇定着和那人问好。那人依旧只是冲着他笑，半晌，抬起了右手，虚虚对着天空做出握笔的模样。这样奇怪的姿势，思博只在邻家妹妹画画写生的时候见到过。
他有点吓到了，想赶紧捡球走，但是球慌乱之中竟被他失手抛进了那人院子里。“思博哥哥，捡到了吗？”他听到屋顶下甜甜的带着几分焦虑的询问。
于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从屋顶跳进了院子。尽管极力避免与那人有眼神接触，思博还是无意中撞见，在他从房顶跳下来的那一刹那，那人猛然愣怔住了。
清风吹过，扬起那人白衬衫的衣角，吹落一地槐花洁白。
屋外，小女孩仍在焦急地喊着思博，于是思博冲那人鞠了一躬，赶忙向门口跑去。
掩门之时，思博听得门内之人似乎低低念了两声他的名字，“思博，思——博——”。
可是，在门扉关闭的一声吱呀中，谁也没有听到，那个被街坊邻居唤作肖疯子的清瘦男人轻声念出的那一句——
“一博，我想你了。”
只余满地槐花香。
- END -